八点钟的时候
洗漱 出门
（七点半这里
还没有太阳
八点天就亮了）
整个松林是我的鼻息
应该喝水
止不住地喝水
然后
看看脚下
脚底下 世界张开
早晨让树啊花啊草啊
停在那里
远处有一丛粉红的花
含着白色
淡绿色
我看见它 不打招呼
02/12
浅浅的云
一汪浅浅的水
浮在草丛
树不高
山也不高
远处生火 做饭
并不下雪
但土地是白的
平整像太阳
抚匀过伤口
这时没人难过
树
一半被照见
早晨圆
而远
30/11
下午
树叶填满了树
空气中传来柴火
刚刚 树叶是红的
微风一样完整
抬起头
人和人
不住亲吻
窗外一半的生活是云
树叶生长出来
树叶
躺在地上
29/11
咚咚咚
小树们走了
咚咚咚
太阳投在银绸子上
白瓷盘响
咚咚咚
咚咚咚
咚咚咚
哎呀！
我很开心
13/11
我多想在人们看见太阳的第一刻看见今天
大米、小麦、鸡蛋
清晨把它们放在木头板凳上
一天里
空气都安静
下午我认得出脚下发生过什么 鸟儿
停在哪里
趁这时我便出门走走
天黑了阳光就睡在空气里
10/11
橘子刚熟
房间里
被房间充满
光
方形
打进来
照亮粉墙
一生中你都知道那是早晨
刚刚 刚刚
我醒来
太阳蹑手蹑脚
缓缓地
弯弯地经过屋顶
（
那是屋顶的形状）
09/11
建筑：
向我展示她火红的裸体
匍匐、广阔
金黄色的繁星荧黄
建筑：
建筑：
建筑：
天空哺乳而滋育
天空
一切潮湿
08/11
方才你睡了
我还昏沉
灯压在头上
夜
与夜晚总归不同
河的一畔稠密而
此畔清澈
松林：
松林
咚
哒
小河淌过脚下时
说着些什么？
咚
哒
（
醒来吧
醒来后
没人记得
）
06/11
01/11
在我生活的白房子中央
有一棵和我的生活等同的大树
（面对它我该写些什么？
我该在墙上写下些什么？）
一切都是问题
写进括号里
（
静静地
）
（静静地 安静地
问几个问题 提出
命题
和生活一样宽广的命题们
该怎么使用括号？
哪些问题
提出问题时树便沉默 坐下来时
树沉默
我的身形有时渺小 树很大
（树就是我的生活 是生活呀
要吃饭并且
吃很多东西）
树有时成为海 那时我便面向海
海是巨大的惊叹 没有
停顿的问句 深
而且美好 那时我面向海
快把门关上！
快把括号合起来！
（
沉默停止了）
一行沙漠似的讶异 然后
（我看见你了）
美丽的大树！
白色的房间
阳光不偏不倚照在中央
打亮每一片确定的叶子
房间因为树是绿色的
树因为房间是洁白的
快题问题
我：
我不能让别人进来
草、沙子、花、木、天空、
杯子
我向树交代
我很不安
（树在动
很久以前它就摇动
我把问题合起来）
树说什么？
树站在白房子底下 树
和我的生活一样美好而惊讶
我坦白我没看见过什么
我和树一样吸气
（
呼气
）
呼气
我坦白：
我和树在这里时一样无知
我看见过：
草、沙子、花、木、天空、
杯子
和很多东西
比树：你！
更闪烁、欣喜
如果我就是你呢？
房间有一扇窗子
（白色）
打开它我看见茫茫的大海
大海！
28/10
伤心时我有一双蓝色的眼睛
眼前的鸡腿肉带血而
河流清澈
门厅储存着夜晚
此刻我停留如湖泊或者沼泽
07/10
夜空有一枝藤蔓
顺着它我能爬向没人去到的地方
一切安静
我坦白而来 在看不清的许多树下一无所获
又徐徐地回去 阖上门
散步很远 我曾在窗下弄清楚过
16/09
一畔的窗整晚开着
三点半钟 我面对三厘米的镜子
赤裸地展示全身 一半陷在
黝黑的夜里
什么时候我被允许梦幻？
阳具庄重得像天彻底黑下来
怒目直视 令一个短促的呼吸恐惧
夜深得令人振奋而
镜子太过清脆
我看到我的身形被丢进河里
这时我再次安眠 醒来时把窗户关上
11/09
早晨 我的屋子便洒满阳光
夜晚 月亮在头顶上
木头窗框的中央
人为什么创造？
人只应该恋爱
房间白晃晃
足够我在墙下操心很多事情
（今天我什么都没想
我在想着很多事情）
窗外空空
你住在阳光里距树荫几尺的地方
头发挽起来 心情静得像泰晤士河
我是另外的 浅绿色大河的支流
两条河同时流着 像
窗户里面和外面
这时天正多云
水流听得见声音
31/08
秋天到了
小虫死在了窗台上
我走在草地里
野鸭望向我
如望向野草
28/08
天刚晴
我躲在白屋子里什么也不干
眼前的树
一半金黄
一半深绿
背后是含雨的云
云是蓝的
天是蓝的
天 比云淡
天 等云躺在上面
树恰好在眼前
打开窗户
风恰好在眼前
09/08
蜘蛛拉着它的白绳子走到房子上面去了
鸟儿在湖里玩水
（翅膀沉得飞不起来）
天真热 不怪鸟儿傻
我想把羽毛打湿 站在枝桠上
可惜太高 湖水才过脚背
于是我站在了石子上
湖的中央
05/08
唐乾胜被白云发现藏在两栋楼中间
天这么蓝
我走到哪里都足够美好
02/08
如果风吹过
就有一排排树排列成行
我躲开一切树、天空和花草
在那样的地方
我很想 很想 很想
彻底地痛哭
卑微的被造者浅显地像一汪泪水
从脱离母亲的某一刻起
就注定面对这世界所有罪过深沉太息
以死忏悔
天空
俯在我零丁的零丁语词上
多么完全 完全的浅蓝色
31/07
你流淌过的睡意里一切诗是火
白银的绸子 颤抖着
交谈着、森林似的乌发
一个铜一样静默的水底夜晚
我带着古老的沉痛眼睛
坐在你的每一个身体跟前
夜晚 漫长的十小时
我吐露的句子抚过湖面
（那时晨曦照下来 但看得见月亮）
你的薄肤碎裂如冰川 一旦讲起
开头和末尾 人走动的木头房间
于是 我们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
说些有关这个时辰
留在事情自己身躯上的事
今晚鸟儿都没睡 一整夜你望着它们
女孩儿
你是兰波白色的水面上的奥菲莉亚
痛苦漫长的百合花
十个小时我们如此谈天
沉沉地
你醒了
于是我坐起来
30/07
如果我摘得下一片云彩
我就不必想今夜以何礼物赠你
你坐在空空的窗台上
短暂地像月亮经过水波
无关我写过的每一颗树 现在
我看着你
眼前的河从我们眼前走过
19/07
河流割断我的脖颈
多么凉爽！多么美！
我们坐了多久才得一晌欢心？
诗不再一样
什么都再不一样
牛马从我婴儿的胸前踏过
最小巧的玻璃匣子里我们手挽手狂欢复又酣眠 夜复一夜 狂欢复又酣眠
你们看 看啊
多么美！多么美！
多么美！
11/07
这世界多么美好！
有人生活过的土地上
不应有令人绝望的事发生
我爱这世界如这世界正爱我
世界啊女人
曾流眼泪的每一枝
世界啊所有的女人
此时此刻我不能对你说每一个字
来吧
都听我的！
皎洁的白天向我展露她皎洁的身体
皎洁的夜晚向我展露她皎洁的夜晚
听：鱼贯走来锋利的轻骑兵
被指挥的莽莽草原
日日夜夜里是远古露水的神明
白天和夜晚我不对她说每一个字
来吧
都听我的！
11/07
草地是我安眠的地方
忧愁化解不了
所有事也化解不了
29/06
三月和四月
你把夏天滚烫的杏子披在我身上
杏子 火红的海
一颗颗杏子
杏子 火红的海
果园里 我们站在杏子树下
接一树的杏儿沐浴
（杏子 脊椎一样所有的杏子
手拉着手刺透我
你轻得像蓝天空气经过花草）
我们笑
很小的时候就在田塍上笑着
默默地（我们还不会说话！）
我听见比你更稚嫩的河流
在园子中央有一面镜子和胡桃木的桌子
风起来了
一园的杏儿落下
土壤上是杏树结了许多年的叶子
26/06
春天驱赶我至春天的边缘
人将水的尸体称为冰川
在冰的思想里
我沉重得像一扇矮门
14/06
树长了许多
虫在织布
青年们路过 谈着
杏子 狗 还有些
没人知道的事
昨天 砖格子
十分紧张
我采足了樱桃
爬上山
工厂里生出一棵漂亮的樱桃树
12/06
环卫工人拾起了鱼
走过街 阵风一遍遍地
翻天气预报
到海里去 回家
把鱼蒸了
白盒子里该盛些什么？
今天没曾下雨 镇上人
都后悔带伞
（多好啊
斯特拉文斯基
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
乐队猖狂如犯人）
此时我站了出来
不免有些感冒
一碗一碗地喝着姜汤
看月亮
我该穿件长袖 人
天冷就躲进衣服里
而六月这当儿天不很热
有时还凉 楼下
总有些老头老太太
聚在一起生活 说着些
坚固而剔透的事情
偶尔生起篝火 将沙发
木头凳子 茶几和电视
一并丢进去 生
几层楼高的火
（老太太总笑 又免不了操心
火是她们的
女儿 方嫁出去 穿了女儿都愿意穿的
红衣、裙 红盖头 坐了花轿
新郎官不一定总买账
厌烦是常有的 所以需要篝火
新婚夜后 老太便把男人
掐死
女人总是要养孩子 她们
直到成为女人都总是女儿
（男人们）圆不得房的 就活下来
一夕间苍老成冰川 坐下来
和老太谈生活
他们的阳物还如少年般
但停在生活里了）
09/06
你用何种方式确定地杀死我
将婴儿的小巧影子
剁成肉泥
我是你美好身形中的一个
被注定的溘亡只有一次
之后 我被无数次随机地杀死我是你每夜铁黑的群山
白色透明的 你穿上祖母新婚时的罗裙
新婚啊流水 正方形的天空纤细而干脆
祖母把人类最秀丽的诅咒给了你 由此
你在你每一个身形中都成为完满的
女人
你是否将双手恩赐予我？
是夜我高大得如虬根在你的内脏 你是
满生疾病的蔓草 银鱼作你的果实
我是你的片段
将我举起 将我推下山去
我们不再说河中的事 永无照面 将我碾碎
我是你的所有部分：
头 胳臂和躯干
听听吧——
我 多么宽广 多么伟大！
01/06
母亲在你简单的身体中注入永恒
一切野蛮的父亲 是你
濒临崩溃的碧绿色美丽突触
遍身红衣 才剪过头发
女人似的宇宙细小而温柔
方诞生时 你的世界同饮水般漫长
跳吧！
人们说
我们跃进湖里一丝不挂
28/05
有些事不谈论什么事
它只静静地流着
把窗推开
风就进来
27/05
透过房间 你从透明中
认出我
今天 一位小女孩
向我点头
“出门走走。” 我说
你的身形在白窗前 床的尾
阳光里放着些安静的事
24/04
整个国家都是晴天
你提着
一切六点钟所见的上楼来
山很长 谷里有小溪流
我不清醒 鸟儿
撞在头上
你笑 吃毕了早餐
收拾菜 捡盘碗
去哪儿玩？哪儿也
不能玩
轰轰隆隆 是早晨
靠近房间的声音
我知道你带来了什么：
蔬菜 鱼 木框镜子
一切六点钟
所见到的东西
有棵树走去草地中央 早晨
我和一切断绝了联系
而我们相隔很远
17/04
曝烈的阳光下
泥土仍潮湿
水 刻满故去人的影子
蹑足妆作河流
井边 妇女劈柴
生火 梳过头发
将井水、河水
在银的盆地里煮沸
（樱树矮得像她的孩子）
水沸腾着一如安睡在河涘
01/04
红彤彤的脸
树底
病好了
你去春天摘梅子
薄薄的
小山丘
采足了梅子
你望见
一层层影子
（就在梅子里
就在梅子里）
枣儿 碎琉璃
合欢树
你把小小的
小小的屋子
置在有一半是山
一半是河、湖泊
或者海的地方
春天
推开门
去摘梅子
21/03
大河 大河
腰斩蓝天
杀死山
大河 大河
眼睛紧闭
19/03
我想做一棵橘树
你
（是谁呢
在海上
或平野中？）
埋下民歌似的句子
病人死前
梦见松林、海
原野和鸟
而橘树
不曾发芽、生根
17/02